中国文字的雏形可追溯到8000年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先人开始使用纸书的历史，也可追溯到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大约相当于公元开始前后，即西方耶稣基督诞生前后。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即使从紫砂文化中的“”砂与“沙”的含义与用法，也可窥见一斑。

      在紫砂界，我们经常用“砂”和“沙”性，来描述和评价紫砂壶的品质。其中石字旁的“砂”，是描述作为石头和矿物的特性，如石英、云母、磁铁矿、长石角闪石、或粘土矿物等，而三点水的“沙”，显然与水有关系，水中之沙，流沙。所以，“沙性”是描写颗沙群体反映出的总体表面特性。在泥沙动力学领域，我们都用“沙”字，因为我们面对的科学问题是泥沙颗粒在水体中的运动特征及其与水动力之间的关系（文献1）。

      在地质学中，古生代五通群的石英砂岩（不是“沙岩”）是一种主要的岩石类型，在文字构成上，砂岩都含有“石”字。在地貌学中，砂质海岸（不是“沙质海岸”）是一种主要的海岸类型。但沙滩就是三点水的沙，人们都喜欢去砂质海岸旅游度假，把自己置于浪沙之中，正如流行歌词：“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砂”字是为了突出岩石矿物的特性，如砂岩与石灰岩有本质不同；砂质海岸与淤泥质海岸、基岩港湾海岸、红树林海岸不同。

      所以，我们在强调紫砂壶的物质成分时，多用“砂”字，而紫砂壶的“沙性”，则是偏重紫砂壶给人的整体观感，如朱泥，顾名思义，泥性有余，沙感不足，所以也带来许多紫砂壶烧制方面的特点。而紫泥“沙感”很强，特别是深井老紫泥。降坡泥由于其多彩的段泥颗粒，除了沙感外，颗粒感最强。不同紫砂矿料，如紫泥、绿泥、朱泥，其颜色和颗粒成分都有差异，属于“砂性”不同。“砂性”的差异，也要求紫砂壶成型与烧制有各自的特点。

      如何使用“砂性”和“沙性”这两个词？作为一种学问，我认为在讨论紫砂壶物质成分或矿物成分时，我们应该用“砂”字，而在讨论紫砂壶表面特征的时候，我们应该用“沙”字。紫砂壶表面颗粒的特征差异，其原因实际上就是紫砂泥料中颗粒（主要是石英）的排列和接触的方式。在砂岩中，石英颗粒的接触方式可分成为如下8种（图1）。对于黄龙山紫砂矿料练制的泥料，由于其石英颗粒含量一般都在50%以上，并且由于其天然混成，曾经在地壳深部经历了高温高压的浅变质过程，同时，紫砂泥料内部颗粒的接触方式都趋向于图1中的（c）点接触，（b）立方堆积乃至（c）菱面体接触。

图1. 紫砂泥料颗粒之间的8种接触方式（原图据Maurice E. Tucke等，2023）

      由于上述颗粒之间的架构特点，用黄龙山泥料制作的紫砂壶耐高温，材料强度大，特别是深井紫泥，表面沙感强（图2），沙性绵密，多种不同颜色交织在一起，较小的颗粒砂填充在大颗粒砂之间，细颗粒泥料和粘土矿物又填充在小颗粒矿料之间，表面部分物质在高温条件下局部产生熔融，烧制成强度高的紫砂壶整体，同时保留了、甚至加大了颗粒之间的气孔结构。

      对于石英砂含量不大的材料，其颗粒之间缺乏相互支撑，所以，接触方式多趋向于图1中的基质支撑结构（h）。另外，在一些人工调砂的茶壶表面，如图4中，颗粒之间也无法互相支撑，类似图1中的基质支撑结构，影响茶壶材料的强度、耐高温性和透气性。在这类调砂壶的壶口处可见（图4），不同粒径的颗粒变化是存在跃变，且大颗粒的颜色很单一，而天然紫砂矿料的变化不但有颜色变化，而且粒径是渐变的（图3）。天然紫砂泥料中，砂为骨，泥为肉，不同特性材料之间互为支撑与填充就，不同色彩颗粒互相点缀，交相生辉。而劣质调砂手段既不能增强和改善紫砂壶的沙性，也不能提高紫砂壶的品质。

图2. 宜兴黄龙山深井紫砂壶表面绵密的沙感

图3. 宜兴黄龙山紫砂壶的壶口表面显示出的自然颗粒特征

图4. 壶口部位反映的非自然颗粒组合特征

参考文献：

1. 陈西庆，陈吉余，1997，南水北调对长江口粗颗粒悬沙来量变化的影响，水科学进展，8(3): 259-263。

2. 陈西庆，严以新，童朝锋，李建庸，宋志尧，窦溪萍，2007, 长江输入河口段的床沙粒径的时间变化及其机制研究，自然科学进展，19(2): 233-239。

3. Maurice E. Tucker and Stuart J. Jones, 2023, Sedimentary Petrology, Fourth Edition, 2023, John Wiley & Sons Ltd.